别再用“崖山之后无中国”糊弄人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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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浙江宣传公号的一篇《警惕“1644史观”带乱了节奏》，短短半小时就被转1.4万次，阅读破百万没悬念。
文章枚举的观点，看似辩证，实乃老生常谈。正是由于历史类自媒体博主吃瓜蒙主解读《红楼梦》为反清悼明作品，才在网络引起轩然大波。就连大V花露水蹭热点，如此这般牵强附会下《流星花园》，也受到了惩处。
“崖山之后无中国、明亡之后无华夏、满清之后无汉族”这些说法，近年在网络被频繁翻炒，其中裹挟着强烈悲情、愤懑的民粹情绪，与其说在替历史招魂，毋宁说是在对历史作出过于简单的裁定。这些话语之所以流行，并非论证充分，而是因为足够极端、足够情绪化，更符合碎片化传播逻辑。
实际上，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哀伤，而在于概念的错位与偷换。
所谓“中国”，从来不是某一场海战的胜负结果，也不是某一个正权的私产。将“中国”等同于南宋正权，将文明的存续寄托于崖山一役，实质是把中国史压缩成朝代兴亡史。中国作为华夏民族的载体，靠的不是皇室血统的延续，而是文字系统、制度传统、社会结构与文化认同的连续存在。秦亡而中国未亡，汉裂而中国未散，唐衰而中国仍在。如果崖山之后真的“无中国”，那么此后数百年延续不断的汉字、儒学、律法、乡里制度与生产生活方式，又怎能延续下来？
“明亡之后无华夏”的说法，同样将文明误读为王朝的附属物。华夏并非某一姓氏的正统称号，而是一套长期塑造社会的文化秩序。王朝可以更替，皇权可以易主，但礼法伦理、社会结构、宗族秩序、地方治理并不会随政权覆灭而集体消失。明亡之后，士人治学、地方修志、宗族建制、乡约规训依然延续，社会的运转依旧建立在熟悉的文化逻辑之上。如果这些都不被承认为“华夏”，那华夏只能存在于史书末尾的哀叹中，而不存在于真实的历史生活里。
至于“满清之后无汉族”，更是将民族概念彻底泛政治化的结果。汉族并不是一个靠皇权认证的身份，而是在漫长岁月中通过语言、文化、习俗与社会生活不断生成和扩展的共同体。魏晋南北朝的长期分裂没有消灭汉族，隋唐以后的大规模迁徙没有瓦解汉族，清朝的统治同样无法“终结”汉族。更何况，在清朝社会结构中，汉人始终是人口主体，生产方式、家庭形态与文化生活的基本面并未发生断裂。如果说“满清之后无汉族”，那今天使用汉语、遵循汉俗、延续汉文化传统的人群，又该被归入何种历史虚空？
这类断言显得“悲壮”，恰恰因为它们否认了延续性，把文明史简化为一次次不可逆的终结。以情绪替代分析，以立场取代理解，把复杂的历史演变压缩成一句绝对判断。结果自然不尊重历史，更像在草率地否定历史。
真正需要值得警惕的，不是对历史失败的痛感，而是把文明理解为一碰就碎、一次失败便彻底消亡的脆弱般存在。中国历史之所以延续至今，恰恰在于它多次历经朝代兴替，却始终保持社会自我修复与文化自我更新的能力。
假使中国真的终结于崖山，华夏真的消失于明亡，汉族真的覆灭于清朝，那么今天的一切讨论，就失去了实然意义。而我们如今仍能在这里谈论这些问题，正说明那些“之后无某某”的判断，本身就经不起推敲。